如水如風:一位芭蕾舞者的長嘴壺修行與藝術追尋

在四川成都變臉培訓機構的大樓裡,河馬第一次目睹長嘴壺茶藝的表演。壺嘴長約一米,銅壺在表演者手中如活物般遊走,水流劃出優雅的弧線,準確注入茶杯,一滴不灑。那一刻,這位畢業於星海音樂學院的舞者被深深震撼——原來茶藝可以如此兼具力度與美感。

雙藝兼修:四川茶館的藝術生態

河馬很快發現,變臉培訓機構裡約有一半的學員是在學習長嘴壺茶藝。更令她驚訝的是,從師父、師娘到資深師兄,幾乎人人都掌握變臉與長嘴壺兩項技藝。

這種「雙藝兼修」的現象源於四川茶館的實際需求。變臉與長嘴壺同為傳統茶樓表演的經典項目,一位演員若能兼通兩者,不僅為茶館節省成本,也為表演者帶來更多機會。在這種濃厚的藝術氛圍中,河馬對長嘴壺逐漸產生了濃厚興趣。

當她從變臉的中級班晉升到高級班,最終進入傳承級時,面臨一個現實問題:傳承級的訓練涉及機構機密,只能在夜間進行。於是整個白天,她時而協助師父指導少兒學員,時而空閒無事。她毅然決定:利用這段空檔,開啟長嘴壺的修行。

有趣的是,在她早期練習變臉的影像中,背景是一位練習長嘴壺的年輕姑娘;而當她轉攻長嘴壺時,畫面深處卻成了一位鑽研變臉身法的大姐。兩人彷彿時空交錯中的鏡像,默默見證著彼此的藝術成長。

三重境界:從技到藝的昇華

長嘴壺在不同人眼中有著不同的藝術形態。對雜技藝人而言,它是獨特的大型道具,表演是融合舞蹈的雜耍藝術;對武術家來說,它猶如帶重頭的長劍,演繹時講究勁力與招式;而對舞者來說,它更似中國舞中的劍舞,強調身韻合一、姿態流暢。

作為舞蹈專業出身且修習過劍舞的河馬,起初認為長嘴壺並無難度。空壺練習時,動作如行雲流水,確實與劍舞相似。然而當壺中注入冷水,重量驟增,原本輕靈的動作頓時變得滯重艱難。

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:將壺嘴精準對準細小的茶杯,如同射擊瞄準般需要極高控制力;最關鍵的是「收水」瞬間必須迅捷利落,否則水流四濺。最高階段的實戰練習更是需要裝入開水,這不僅考驗技術,更考驗心理素質——稍有偏差,滾燙的開水可能傷及觀眾或自己。

河馬逐漸明白,長嘴壺的進階之路分為三重境界:一是動作的流暢度與精準度,需通過持續練習達到「惟手熟爾」的境界;二是高難度動作的掌握,如背後接壺、繞頸迴旋等組合招式;三是最難達到的「美感」與「神韻」,這需要將技藝與個人氣質融為一體。

剛柔並濟:雙重身份的藝術淬煉

河馬學習的川劇變臉是剛勁的男版風格,而長嘴壺則需要展現柔美的女版風韻。她白天練習長嘴壺的柔緩動作,晚上鑽研變臉的剛猛技法,每天都在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間切換。

這種頻繁的轉換起初讓她感到分裂:身體和情緒在不斷矛盾中尋找平衡,一會兒要表現女性的柔美,一會兒又要展現男性的剛毅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,這種跨風格訓練反而提升了她的變臉表演。

變臉藝術要求表演者隨不同臉譜快速切換角色,既要傳遞關公的威武,又要表現虞姬的哀婉,還需瞬間融入美猴王的靈動。通過長期在剛柔之間的轉換練習,她培養了快速調整身體狀態和情緒表達的能力,使她在變臉時能更自如地駕馭不同角色,將每個臉譜背後的人物性格表現得更加鮮明有力。

香港尋蹤:孤獨的藝術探索者

回到香港後,河馬開始尋找本地的長嘴壺同行。她搜遍各大平台,卻一無所獲——似乎整個香港,沒有一位公開展示這門技藝的表演者。就在她幾乎認定香港沒有其他長嘴壺茶藝傳承者時,意外傳來消息:有朋友在一家網紅餐廳目睹了川劇變臉與長嘴壺同台演出。

一段現場影片證實了這個發現:畫面中,一名男子單手執壺、動作凌厲,長嘴壺在他手中虎虎生風、氣勢十足。然而這位表演者如同隱於市井的隱士,低調而神秘。河馬推測,這位師傅很可能是餐廳通過「輸入勞工」計劃引進的內地藝人,依約只能在指定場所表演,因此從未現身於香港大眾的視野。

真實考驗:從演藝到實戰的飛躍

在許多表演場合,長嘴壺茶藝往往只作展示之用,不需要使用熱水。河馬原本以為她在學校的中華文化活動中只需進行示範性演出。然而現實卻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挑戰:她最初接到的兩個長嘴壺表演邀約,都來自香港頗具聲望的機構,且均明確要求「真槍實彈」——必須實打實地將開水倒入茶杯,奉予現場賓客品飲。

而這些賓客,正是香港社會中的重要人物。

面對這一挑戰,河馬沒有退縮。她明白,這不僅是技術的考驗,更是藝術修為的檢驗。她將多年舞蹈訓練中培養的專注與鎮定,將變臉表演中磨練的應變能力,全部融入長嘴壺的修行中。

未完待續……